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绝顶野花备忘录
◎  陈乐颖
我是一朵野花,生长在天池西南侧的马牙山上。我没有特别的名字,他们要么喊我花儿,要么叫我红色那朵,要么直接说这野花。风霜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,日光也只认得我花瓣的颜色。
与山底或半山腰的兄弟姐妹不同,我长在快山顶的地方。他们在山底或半山腰上通常是簇拥在一块的,但我自己一个人就是一家人就是一片地,好生自由。就这样,我活了一年又一年,山风是我的常客,孤寂是底色,自娱自乐是本事。时而看着淅淅零零爬上来的游客,时而颇有兴致地跟他们打招呼,时而保持沉默谁也不想搭理,偶尔有些爬到快山顶处的游客想跟我拍照片,我一股奄奄的模样,花瓣也因为懒而没有打开,但有的人还是饶有兴致一边夸“这山顶的花就是漂亮啊”,也有人惋惜“这没开好,时候还没到”,还有的漠然地说“野花都一样,下面多,去下面拍”,我听着他们的谈话,只有那纯粹的赞美,能让我在紧闭的花瓣下,微微颤动一下花丝权当回应,对于其他那些不痛不痒的,纯沉默。这波人没赶上好时候,在我兴致勃勃的时候,可是像孔雀开屏一样绽放着我娇艳的花瓣,无论是谁,我都笑盈盈地。可惜,偏偏这个时候来的人似乎都忽视了我。我的笑脸就僵在冷风中。美丽冻人。然后我就进入沉默期了。
不得不说,尽管我的家很大,方圆三米都是我的地盘,但是这里的天气常常逼得我想搬家,白日里,日头烈得像块烧红的铁,光直直砸下来,都能听见脚下石头被晒得发脆的响了。夜里,风裹着冰碴子往石缝里钻,呜呜地吼,能把影子都吹得贴紧地面。尤其是冬半年,就算把花瓣全收起来保护我宝贵的花蕊,刺骨的冷依然直穿心脏,煎熬,强迫自己睡着后还是煎熬。如此,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,说习惯了,也确实是习惯了,一眼看到头的日子,说不习惯也难,已经把煎熬织进年轮里了。
无聊充斥着我的生活,观赏天池的一年四季成了每日必备的乐趣。
春时,水是醒过来的样子,冰碴子在水面上慢慢化,一块一块浮着,像没叠好的玻璃碎片。风里有了点软气,不那么扎心了,拂过岸边的草,草就抽出点绿来抽出的也不只是绿,还多了些生机。尽管我的四周仍然白雪皑皑,只偶然间渗出些香甜的水。
夏里,水就满了,绿得发沉,像块碧玉。我搁高处往下看,就像王母娘娘梳妆台上那面没磨亮的铜镜,静谧而纯粹的池水,据说是王母娘娘日常喝的琼浆,真痛惜,我只能看不能尝,任由心痒痒。太阳烈的时候,光往水里扎,能看见底下的石子,白的、灰的,一动不动,像一幅画。偶有风吹过,水面起一层细浪,碎银子似的闪,没等看着,又平了,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,仿佛自己也化作了画中一笔。
秋来的时候,水就清了,清得发透,能看见水底的沙,一粒是一粒,分得清楚。岸边的树开始落叶子,黄的、红的,一片一片飘下来,落在水面上,不沉,就那么漂着,像谁写了信,没封口,让水捎着走。山影也深了,青里带点紫,天是高的,蓝得发空,云走得快,一会儿遮了日头,一会儿又露出来,把水照得忽明忽暗。
冬就不同了,水冻成了一块大镜子,亮得晃眼,能照见天上的云,也能照见山的骨头,也能照见我脆弱透明的心。岸边的树都脱了叶子,枝丫叉在天上,像冻僵的手,想抓点什么,又什么都抓不住。雪下来时,就把一切都盖了,冰面白了,山也白了,银装素裹,分外妖娆。可真醉我心弦!
最喜欢对着天池吟诗作诗了,他在我心里,就是我永恒的情人,不过,我不是他的,他的情人太多了。不过,每天光是欣赏他,也是一种满足。天池用一个美字来形容是远远不够的,周围层层环绕的,为了一睹美景而排着队的人,还有那一个又一个举着相机,拉着个旅拍大牌的人,总之,人来人往,便是天池之美最大方的象征。
“一池浓墨盛砚底,万木长毫挺笔端”,思来想去,还是郭沫若写天池最衬心意了,寥寥十四笔,便勾勒出天池独一份的美貌。想当年,我还意气风发,诗意旺盛的时候也写过那么几首短短的,算是诗吧,现在已经在这高山上生活数年,天地万象虽然滋养我,但我也不知不觉变得有些麻木了,回头看看当年写的东西,竟生出年轻真好的感慨。虽然拙劣,但句句真诚。就让我赖着脸皮,一展这泛黄的诗吧。
TO天池:
《我爱你》
天池啊天池
你是我独坐高山的依赖
你是我遥望自己的镜子
你是我睡梦时分的摇篮
我爱你啊
你能看看我吗
我是多么百无聊赖
你又是多么忙忙碌碌
闲暇之时,可否随一阵风飘向高处
与我,相约
《不像我》
不像我
只能蜷缩在这方天地
整日畏惧寒冷与炎热
我也想大展身手
成为他们拥挤欣赏的对象
成为你
《画中》
取一粒石子画风画云画小草
总觉着缺了点什么
原来是缺点你
……
天池,这一块绿宝石,光芒万丈,怎么瞧都夺目,好像从未黯淡过。
可惜,自从那年大病一场后,写情诗的躁动就被现实抚平了。活在这个世界上,总觉得自己是个旁观者,安静地坐在一隅,甘于寂寞,偶尔想胡言乱语,想大张声势,但是自卑于无人在意,又似乎保持不了什么风度,举手投足间都掩盖不了沉默的影子,有的说沉默是金啊,不事张扬,不惹嫉妒,把情绪严格规范在有序的呼吸中,显得落落寡合。没想到,越是井然有序,越是温良恭俭,越是胸无城府,越是与世无争,就越是容易被当成钝刀,任人宰割却无力反驳无处声张。
那年,是天山天池成为景区后最大肆开放的一年。也是我最花容月貌的一年。人群滚滚而来,虽说人来人往,便是天山天池之美最大方的象征,却也像无数细小的针尖,隐隐刺痛着我根须下的安宁,许多人都怀揣着一探究竟的好奇,只是,他们竟不晓得约束的道理,把垃圾扔在脚下,再踹进池里,围栏里,滋生千千万万细菌,预支着我那么多共同生活在这片天地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的生命。包括我。当年还没有在高处建起护栏。矿泉水瓶,吃完烤肠的签子,零食包装袋,口香糖,随处可见。
就在我为此心痛不已的时候,我也什么都没有逃过。小男孩儿一边夸着“爸爸这些花好漂亮呀”一边啃着烤肠,气喘吁吁地爬着。我觉得他有些可爱。张扬着我美丽的花瓣,在这片静谧如画的世界里给他加油。没想到,下一秒“吃完扔哪”“诺,随便扔吧,这也没垃圾桶”好巧不巧我的身体就这样,受了重重的一击。或许你们觉得我矫情。一朵野花也这么娇贵。我自己不这么觉着。每一个生命都应该被好好保护才对。每一个生命都应该是美丽的,对于美丽,明知道美丽,为何要随意践踏。于是我开始愤愤地瞅着来来往往的人,每一阵风过都牵扯着痛楚。直到有位美丽的女孩儿将压在我花瓣上的垃圾拾起,并抚摸着柔弱的花瓣,从小,一直爱着一切的我,突然感受到了被关爱的滋味。但偶尔还是忧心忡忡,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个会先来。幸好,景区及时安了围栏,装了垃圾桶,才没让丑陋泛滥成灾。让美,成了这里的所爱。
那根竹签留下的疤痕,成了我花瓣上一道无法褪去的印记,如同大地上的一道警示。大病初愈的我,根系更深地扎进岩缝,汲取劫后余生的力量。万象天地,这永恒的初稿,还等着我带着敬畏,在时光的留白处,用每一次艰难的绽放,继续书写着属于我的寥寥私语。
作者简介:
陈乐颖,2006年生人,洛阳师范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学生,热爱文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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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管单位:青梧文学研究会 主办单位:《青梧新论》编辑部、青梧文学社、扶摇诗社 合作咨询:青梧新论:fuyaoshikan  刊   号:ISSN 3079-983X 官方网站:https://www.qwxl.ac.cn/ E---mail:                fuyaoshikan@163.com(诗歌)                qingwuxinlun@163.com(其他) 发布日期:双月25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