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扎根青年 深耕文学 对话时代
汇聚四方文心 共筑文学新声
一条旗袍
£ 木优凡
1
我还记得那是前年的六月份,天已经撒欢了地热了起来,我嫌麻烦,于是随手捡了衣柜里一条松松垮垮的连衣裙,套上就出了门。
初暑工作日的下午,街上人本来就少,等我拐了好几个巷子跑到社区医院门口时,时钟还没跑到一点半,比邻医院的活动小操场边已经排队绕了一大圈,吓了我一跳。护士姐姐在队尾一边发着疫苗接种的通知函,一边说着:“名额有限,发到单子的才能打疫苗。”
我记得之前打第一针疫苗的时候,社区医院不仅不要排队,哪里都是冷冷清清的。谁想到这才一个月过去,疫苗竟然成了抢手货。一边这样想着,一边快步跑到队尾,从护士姐姐那儿讨要了一份某公司疫苗的单子,上面写着编号一百八十几,半个工作日里这款疫苗也只发两百份单子,总共两家的疫苗,也就是四百来针,我确定我是真的来晚了。
单子很快就发完了,队伍没有加长多少,时间却还没到两点,而社区医院要两点半才门。戴着气闷的口罩,队伍又长得让人生起闷气来,我热得连话也不想说。那时候手里用的还是超龄服役的旧手机,生怕自己乱玩没了电,就只能拿着手里的单子扇着风百无聊赖。
不知道是不是队伍开始缓慢前进给了大家希望,人群没有那么死闷了,就是天还是很热。我前面的前面,那位头发花白身材瘦削的阿姨身子侧过来侧过去,越过我前面那个闷声低头玩手机的妹子往队尾张望,直到我提醒她得往前走两步了,她才小步一跨,然后又回过头来。
很快大家都开始侧着身子的排队,这是一种方便保持队伍顺序,又不影响社交的排队方式。我背后的大个子是个游戏咖,和他女友谈论最近家里店铺出货的事情;前面的妹子还在玩手机,和对面的人用的还是微信语音,那声音断断续续的,她自己都要贴在耳朵边才听见;前面的前面那位阿姨用着向后四十五度侧身的姿势,一只脚还踏在马路边的阻隔桩上,她好像是犹豫了很久才对我说:“哎,小姑娘,你这条裙子挺好看的。”
口罩里的嘴哼笑了一声,我想我的眼角肯定弯了起来,低头一看,却不得不挑眉:我怎么拽出来的是这一条?那是用我做手工剩下的布头拼凑缝制的,一身的花花绿绿,不要说领口袖口都左右不对称,没个形。
我说:“哦,这是我自己做的。”
“哟!这么厉害的吗?你是裁缝吗?”
这就让人有些尴尬,彼时的我用家用缝纫机车个平缝都能九曲十八弯,打板剪裁更是停留在万物皆为长方形的阶段。于是我只能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笑。
队伍里的气氛虽然缓和了许多,但是陌生人之间萍水相逢的对话也不过是几句抱怨天热,又或是聊些疫苗口罩的当下小事。等到排到了医院楼下,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,前面的人还有二三十个,我连广播体操都做了好几轮。
就在这个时候,有个姑娘被人搀扶着下了楼,她一见到我就把手里的纸往我怀里塞,嘴里讲些听不懂的外地话。旁边搀扶她的大姐听了,赶忙补充道:“护士说做不得,这个号快排到了,你们拿了赶紧过去吧。”
还有这种好事!我一看上面的数字果然比我的小上许多,想也没想,就直接递给了周围人里看起来年龄最大的那位站我前面的前面阿姨。那阿姨还没反应过来,搀扶的大姐就说:“哎,正好、正好,赶紧去了。”
于是在众人的虚空拉扯下,那位阿姨很快意识到自己有了个插队的机会,而且得要赶紧上前,她来不及道谢就穿过队伍上楼去了。
几十分钟后,我打完针去观察区休息的时候看到了她,“是那个好心的小姑娘!”她好像一直在等着我来,跟我打招呼,我只是点了点头,就找个凉快的地方坐着了。等到我的观察时间差不多到了,我看见她还坐在那儿,和差不多年纪的人聊得起劲。我想着太阳还没下山,外面天还是那样的热,这里还有空调,挺不错的。这么想着,我就走了。
2
再次见面已经是一年后。那时候,疫情突然严重起来,全民核酸成了周期性的功课,让我这个家里蹲不得不早起去核酸点报道。
“哎,姑娘我记得你。”当时我正在队伍里,初听一位眼生的过路阿姨这么打招呼,大概谁都会是一头雾水吧,更不要说是戴着口罩遮住了半张脸的情况下。
她大概也意识到我的满脸疑惑,补充道:“哎呀,你那条裙子,我可记得了。当时在卫生站打针,你说你自个儿做的。”
我低头一看,又是那条车得横七竖八的裙子,我怎么又只套着它就出门了。一边这么想着,一边又看看那位阿姨,疑惑着该不会她是为了套近乎要插队吧。我看了看核酸的队伍,这个时间点本来人就不会很多,我身后也没几个人,核酸又不像打针,每个人大概就十几秒,快得很。我身后的大哥好像也不是很在意,也以为她要插队,都让出好位置了。谁想到她摆摆手,指了指队尾,说:“我搁着后头排着,我不急。”她这话说的反而让我们两个年轻人不好意思起来。
核酸做起来就是快,等我做好了准备沿路回家,也差不多到那个阿姨了,她招了招手,让我过去,虽然有些想早点回到我干燥凉爽的小窝,还是出于好奇凑了过去。
阿姨掏出了手机,问我:“这个要怎么扫码啊。”她拿着手机戳来戳去不是很熟练,我就讨要了过来,无论从系统版本上还是硬件的基础性能上,一看是台很旧的手机。每操作一下,都要反应半天,真让人在这个夏天急得更炎热更烦躁。
我问她:“你之前怎么测的核酸的啊,不是刷的健康码吗?”
她说:“我今天第一次搞这些,之前没有测过啊。”
我转头看了看快要排到她了,也替她着急,忙问:“身份证有吗?给工作人员报身份证也可以的。”
她也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,道:“哎!在住的地方没带着呢。姑娘你帮我排着队,我现在立马去拿。”她说着,手机还落在我手上,就这么火急火燎地跑向了路对面的小旅馆,那是前些年拆违时落下来的城中微型村,几个小楼按照房间拆租给在附近打工的,房租极为便宜。
眼看就要排到了,那阿姨还没有来,我正估摸着要商量和身后的人换位置的时候,那阿姨从小旅馆的小门里冲出来,火急火燎直穿了马路,好在这个点这条路上没什么车。她看到我正好排到,更是欢喜,把身份证往工作人员的桌子上一拍,趁着对方调换识别软件的时候,我把手里的手机递还给她,就准备走了。
“哎?已经占用了?怎么会?我就这一个身份证啊!”身后传来阿姨焦急的抱怨声。
几天后,我在傍晚出门倒垃圾的时候又被她认出来。
“姑娘你原来就住这个小区啊!好巧啊!”
即便已经是黄昏,但只要是夏天,垃圾站的气味最是浑厚复杂,她穿着长衣长袖,系着防水围裙,身形娇小地站在一堆半人高的垃圾桶间。我才知道她在我们小区做垃圾分类,顺带回收些快递寄剩的纸皮壳子与饮料瓶子卖废品。
“阿姨(哎呀)我姓周,你以后收完快递的纸壳子,记得留给我哦。我一般六点后在这边上工。” 我一直以来都知道回收大事在小区里有着极为激烈的竞争,却不知道这位阿姨竟也是个中翘楚。
我一边点头敷衍地应和,一边把垃圾扔进墨绿色的桶里。
3
后来天开始冷了,日子也越来越难熬。疫情断断续续的,我变得很少出门,运动量也是直线下降。想着身上囤积了不少肥肉,不能再怠惰的时候,来到街上,熟悉的店铺零零碎碎地都关门大吉,路上连车都很少见。有人的地方,有些乖乖地戴着口罩,但是后来不戴的人也多了起来。我本就不愿意出门了,总是出来又急着回去,在外面待不了多少时间。
再见到那位姓周的阿姨是一个没什么人的午后,我去倒垃圾,她坐在垃圾房边给工作人员用的老旧桌子旁边休息,一眼就瞧见了我。
“哎呀,姑娘!我好久没见到你。”她还是那样的全副武装,比起无法知晓此时是否真的存在于身边的病毒,她的装备更多的是隔绝脏乱恶臭的垃圾。
我才想起她好像是说自己姓周,还没来得及礼貌性招呼,她急着又问:“你还在做衣服吗?”
“哎?……断断续续做些小手工,手艺没啥长进。也就自己用的,朋友不嫌弃的。”
她听了好像有些高兴,说道:“我给你看个东西。”她领着我去了垃圾房对面超市隔壁的工具间,角落的水桶上有个变形的漆皮包包,“那是我的包,你去打开,我手脏。”
算是有些好奇,我依她说的,打开了,里面是一个红色的塑料袋,里面是一个更为结实的透明袋子,可以看见装着的颜色鲜艳的布料。
“快打开!看看。”她急切地催促着我。我便依照了她说的,把袋子打开。手触碰到内物的一瞬间,那温柔细腻的触感就让我惊讶。这让我本能地不敢捏得太紧,生怕捏坏了;又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接住滑溜地自行展开的尾端。
那是一条旗袍。
真丝重锻的料子上,暗纹的提花搭配鲜艳的喷绘,如水如云又热烈奔放。我捏了镶了金边的领口两端,高高地举起它,前襟上的牡丹娇艳欲滴,飞蝶活灵活现。无需当前昏暗的阳光增添它的美丽,它本身就足够光彩夺目。
“好看不?好看吧。”周姨的眼睛眯成一条缝,“上个月这个小区里有户搬家,扔了好多衣服。我一眼就看中了这条裙子。她们都说是真丝的,可羡慕我了,这花色真好看了哎。”她站在一米之外,也不靠近,就这样远远地比划着。
她说着又想到了什么,又说:“啊,我洗过了的,洗了好几次,用手洗的,还有用那个什么真丝专用洗涤剂,我找房东大姐借了的,干净的,你放心。”
我拎着抖了抖,料子发出好听的振动声,手里的肩线比想象得要直,没有接线,看来这还是身古法剪裁的旗袍。只是这身长与身限都有些肥大,我说:“这你穿不上吧。”
“是啊,要改小一点,我个子没有那么长咧。我拿去给附近小学边上的那个裁缝店,就是给剪裤脚的那家,那裁缝直接管我要五百,我没舍得。后来我想起来认识的人里就你好像是会做衣服的。你那条裙子,夏天时候穿的,那条也好看。”
原来她蹲守我,是想找个廉价裁缝啊。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,有些忐忑道:“我平时都做那些个便宜的棉布,没做过真丝的料子,你这要我给你改,做坏了咋办呐?”
她这会儿又显得不那么在意了,说道:“哎,你做做看,做坏了就做坏了,本来就是人家不要的扔了的给我捡回来的,做坏了就当擦脚布。”她又说得如此豁达。
“真要我给你做?”此时已经不是工费、材料费这些个问题,她的盲目相信和我的全然不自信有着体感上巨大的冷暖之差。
“你做,姨相信你。”
我有些哭笑不得:“那我可得重新学起了,还有些材料要买,这得要个几天。我先回去给料子上浆,正好你回去自己量了尺寸告诉我。”
她可开心了,轻盈的身体感觉都要跳起来了。
4
我没有做过旗袍,也没有处理过这种软丝绸料子。从我拥有的贫瘠的服装知识里,我大概知道这类料子剪裁前是要上浆的,但是什么是上浆又要怎么上其实并不是很清楚。好在现在这个时代想要学这些很容易,我跟着网上的教学视频做了一盆淀粉与面粉的白浆,把那身料子塞进去搅了搅,虚力拧下些水分,就直直挂在院子里等着晾干。
我又翻了翻怎么打版的视频,老道的裁缝师傅一边念着这里一寸那里两寸,几秒就画出的图,看得我是一头雾水。这打版我是学不会了,一边丧气地想着,一边去购物网站找些卖纸样的店铺。虽说有纸样,但是我的手艺大概是只能还原那成品图的几分,我是有心理准备的。谁知道只搜个旗袍下去,来了十几种不重样的款式,让我看花了眼。我便拿了手机套上鞋子出门,找到还在上工的周姨,她仰抬着头眯眼瞅了一圈,就要那种普通的包边滚花的中长旗袍,不是很修身,宽松的,很日常的那种。我看了包边的滚花,想着好像还有盘扣之类的辅件,一并下了单。
那天,天黑下去的时候,晾在院子里的裙子也收了回来。米糊本就不均匀,靠近下部的地方堆积着白色的一片,摸起来像脆薄的薯片,上面又没怎么留下上浆的痕迹,但是多少硬挺了些,有些筋骨。“下次上浆的糊要做得细些。”我一边总结着经验教训,一边把料子准备妥当。
纸样和材料等了三天,在这个疫情严重的环境下,算是快的。拿着快递回家的时候,周姨正在从垃圾桶里分拣可回收物,我远远地敲着快递盒子喊她,告诉她材料到了,明天就能开工了。离得太远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笑,她在工作,只是点了点头,又点了点头,然后就回头继续分拣垃圾去了。
我照着周姨给我的尺码,对照着纸样画样,留省,裁剪。把最好的花都留了下来。然后天真地以为大功告成,把家用缝纫机搬出来,打在直线档上就准备上机。
哗啦啦——
在机针飞速地运行下,料子瞬间皱成一团。吓得我赶忙停机,把布料或轻或蛮力地从卡住的底齿盘里拽出来,心疼地看着那些个针孔和皱褶,还有轻微的抽丝。我不敢再这么冒失,把剪裁下来的边角先拿来上机,结果是因为上线紧下线松,调了调再车,又下线紧上线松,后来又换了压脚……折腾了许久闹钟响了,看着已经快要晚上十点,想着怎么也不能打扰邻居们休息只能作罢。洗洗躺在床上后又有些不甘心,拿着手机找些薄料缝纫技巧之类的教学视频,看着看着就睡着了。
后来看了视频的我又冲动地下单了些不知道用不用得上的工具,在等快递的这几日里,我怕见了周姨被她催问着进度,都是挑些个冷门的时间去倒垃圾。
就这么前后折腾了快半个月,我终于用熨斗熨烫完衣摆下的最后一个褶子,这才跑过去告诉她,做好了,你要来我家先试试吗?
我想她是开心的,她点了点头,“垃圾车是九点半来,我十点过去会不会太晚了?”她好像有些不安。
“没事,我睡得晚,我等你。”我告诉她我家的门牌号。
周姨敲我家门的时候,已经十点半了。
那时候晚上的气温已经逼近零度,一楼又更阴冷些,过惯了舒服日子的我习惯窝在卧室里,开着空调,除此之外,室内室外一个温度。她进来客厅,戴着口罩,头发还是半湿的,身上干净的羽绒服上还有些水渍,想来是洗了澡就赶忙过来的。我让她换双鞋去我房间里,外面冷,她连说了三个不字,不愿再往前踏一步:“这不还闹着病毒吗?我就在门口站站,我走了你要记得消毒。”
我把重新剪裁缝纫的旗袍递给她,那样轻如云的一朵,她接得好像有些重。她轻手打开了来,笑着点点头:“好看,好看。我不用穿就知道,肯定好看。”她把羽绒服一脱,里面只有内衣。她捏着扣子和衣角轻轻地把大襟打开,套在身上。我一边担心她冷着,一边赶紧去搬来我的穿衣镜。她整装完毕在镜子前转了一圈,又转了一圈。
“好看,非常好看,很合身。”她说着,应该是感觉到冷了,又小心翼翼地脱下来,一手拎着,另一只手笨拙地套起羽绒服,我看了给她把旗袍接过来,叠好再递给穿好衣服的她。
“谢谢,谢谢。我有旗袍了,好看的,真好看的。”她把它抱进怀里,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百元的钞票递给我。这真是意外之外的事情,我推托着不收。
“哎呀,你收下啊,收下啊。”
“小孩儿做着玩的,我又不是专业的裁缝,还得谢您给料子让我练手。不能收、不能收。”
推来推去,应该是我太坚决了,最后,她把钞票塞回到兜里。
再三谢了我,又叮嘱我记得消毒通风,她才开心地走了。
5
后来我开始了一段紊乱作息的日子,垃圾也是攒了几日才去倒,没怎么看见她。遇见的时候,她总是对我点头,口罩遮不住她的笑容。
直到那一日,我带着攒了的快递盒子去给她,她一看见是我,眨了眨眼睛,顾不着身上的赃污,用手肘擦着眼睛。
“怎么了啊周姨。”
她像是哭了起来,想说,又哽咽着。病毒和垃圾让我没有上前。等了好久,看着我像是不耐烦准备要走了,她才说:“我那天回去……你知道的,我住那个地方,租的,门锁都不怎么好的,也不放什么值钱的东西不怕偷。……我那天回去,就看到……看到我那条旗袍……”
她的那条旗袍,我给她改做的那条,不知道给谁剪成了一片一片的。
简直是晴天霹雳,酸楚与炽热的怒火也冲上了我的脑门。怎么会有人干出这么恶心人的勾当!那条旗袍怎么说,也是我研究了好久,不停地试错,一点、一点缝出来的。
看着我也要哭出来了,周姨反而安慰起我了:“没事、没事,他们说年底物业会多给点钱过节,我到时候去买块新料子,不捡别人穿旧的,买新的,还让你给我做。”
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应承下来,等到我反应过来的时候,人已经在家里,面前的电水壶蜂鸣着,沸腾的水满溢了出来洒得到处都是。
6
日子离着年末越来越近,网上说着疫情迎来了新阶段,因为很少出门的关系,我是感染风险最小的那批,也是环境体验变化感受最小的那种人。
那一天,很早,我被敲门声吵醒的时候还不到八点,打开门一看,周姨站在门外,拎着一大袋又红又大的苹果。
“我要回老家了,儿子要结婚,媳妇要生了,得给他们带孩子。物业这边的工作我辞了,年后也不回来了。”
萍水相逢,我接过了苹果,谢了她,她说“我才是要谢谢你”。最后她走的时候,我没有要她的电话,毕竟萍水相逢。
就这么到了年后,到了天稍微有些暖意的时候。一个陌生的年轻小伙敲了我家的门,拎着红盖布下一篮子的鸡蛋。
“我三婶叫我来的,她家生小孩,给你送红鸡蛋。”他不怎么会说话,又不想说太多样子。
“你三婶子,姓周哦?”我问。
他以为自己任务完成了,正准备走,听了我的问话,又转回来点点头。
“你婶子和你亲吗?”
他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问,一脸疑惑,只是点了点头,我补充问道:“我有东西给你,你能帮我交给你三婶吗?”
“什么东西?”
“你别问什么东西,我包好了你也别拆开,直接交给你婶子。能不?”
他犹豫了一下,点了点头。
我让他在门口等一会儿,从温暖的卧室里拿出一个牛皮纸档案袋,当然,是封死了口的。小伙接了过去,拍了拍又颠了颠,不轻不重,有些软软的。
“要交给你婶子,别丢了!”
“知道了。”他就这么走了。
他还不知道,那里面是一条旗袍,料子是我从尾货店淘来的一块缎面香云纱,那图案我一眼相中,就觉得她一定会喜欢;他还不知道,那里面是一条旗袍,是一日又一日的缝制,一个业余裁缝倔强地复盘;他还不知道,那里面是一条旗袍,是一段萍水相逢的故事,是一个曾今被期许而在今日得以实现的未来。
他很快就会知道,那是一条旗袍,只是一条旗袍。
(完)
主管单位:青梧文学研究会
主办单位:《青梧新论》编辑部、青梧文学社、扶摇诗社
合作咨询:青梧新论:fuyaoshikan
刊 号:ISSN 3079-983X
官方网站:https://www.qwxl.ac.cn/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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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日期:双月25日